与南欧相隔万里的阿根廷,在21世纪继承了前者的浪漫气质。驾驶法式老爷车巡游在该地区最大的葡萄酒产地,怀旧者可于此间尽情重温20世纪中叶的风情。
3月下旬一个干冷的清晨,吃罢早饭,看到成串的葡萄沉甸甸地坠在窗外的藤蔓上,我再也按捺不住,跑出门去等待先前租赁的车子前来。那是辆40年前生产的雪铁龙2cv,蓝色和金黄色相间,内饰像国际象棋棋盘那样布满了方格。四下张望,原来车子已停在满是碎石的土路边,背后矗立着一座风格古朴的葡萄酒庄,颇有些上世纪中叶的南欧风情。
车旁站着的是拉米罗·马奎西尼,此君头发蓬乱,身穿破旧的皮夹克,还戴着飞行员太阳镜,显得热情而不拘小节。马奎西尼的正式工作是葡萄酒业咨询公司mattura的首席执行官,但听人说,他把热情都放在了收藏旧车上,忙着对它们加以改造,并重新喷上漂亮的色彩。目前,马奎西尼拥有7辆还能上路的2cv,可供对美酒和老爷车感兴趣的客人租赁。
安第斯山下的“欧洲”
坐在驾驶员位置上,马奎西尼给我上了堂驾驶速成课。之所以这样做,是因为2cv这款车的设计异常经典,操作方式和驾驶感受直接而奇特:车窗开关时噼啪做响;换档杆是水平的,咯吱咯吱地尖叫;有空调但无法调节,一扳开关,冷飕飕的风就会撞到乘车人脸上。
简陋归简陋,我还是驾着2cv小心翼翼地上路了。车子的底盘很硬,我能感受到土路上的每一个坑坑洼洼,好在这些路大多位于葡萄园中央,加上车辆最快只能开到每小时90公里,即便不熟悉它的人,也有闲暇扭过头欣赏从窗外滑过的风景。
收获季节已然开始,一早就下地劳作的大部分工人已各就各位。在这个周一的上午,路上只有几辆破旧的农用卡车。所以,当我开着一辆如此个性的车子行驶在田间地头,按下喇叭即可毫不费力地超越那些慢吞吞的卡车,路边的行人也少不了观望一番。
在我看来,面前的葡萄园简直是世界上最可爱的。若是半闭上眼睛去感受,你一定会觉得身处地中海之滨。然而,睁开双眼眺望远方的地平线时,你便会意识到此地与欧洲相隔万里——安第斯山像一堵高耸的墙挡在葡萄园后面,白雪覆盖的山顶在晴朗的天空下闪光。
此行的目的地被称为卢汉德库约地区,离阿根廷西部城市门多萨约半小时车程,田园牧歌四季不绝。途中,2cv穿过一片片橄榄树林,虽是葡萄园外围的屏障,树上饱满的绿色果实同样讨喜。至于路旁的梧桐和垂柳,同样是参照欧洲经验移栽而来。
美酒虽好却未名扬四方
驱车所到之处,都有证据表明,无论从农业上说还是从文化上讲,葡萄酒对门多萨是何等重要。一块巨大的标语牌给我的印象格外深刻,上书:“葡萄酒把我们团结在一起!”比较遗憾的是,我错过了著名的葡萄收获节vendimia。每年仲夏,四面八方涌来的人们会搭起一座座“帐篷城”,选出“葡萄皇后”参加狂欢,尽情展示各个葡萄酒产区的文化积淀。
在马奎西尼和众多同道中人推动下,门多萨的葡萄酒旅游近两年发展迅速,你可以乘热气球在田野上空飞行,可以在葡萄树下野餐,更可在急流泛舟之后喝个酩酊大醉。“葡萄藤宾馆”(vines of mendoza)主打的高端项目特别火爆——它推出了开创性的不动产增值计划,客人可以连葡萄园带私人服务的酒窖一并买下,吸引了世界各地的百余名投资客。 对我来讲,有机会一品著名的多伦提斯白葡萄酒(torrontés)便心满意足。这种杯中物散发着奇特的芳香,层次感丰富,又带一点辛辣,跟在我欧洲喝过的任何酒品都不同。
但总体说来,在欧洲大陆之外的地方,葡萄酒和衍生文化获得的关注仍嫌太少。事实上,阿根廷是全球第五大葡萄酒生产国,门多萨省则是该国第一大葡萄酒产区,包揽了全国产量的70%。这都得归功于当地得天独厚的环境:全年光照时间达300天,几乎没有一滴雨。
当然,和那些来自欧洲的种植技术和酿酒法相似,我挑选的座驾同样切合阿根廷的情况。雪铁龙2cv从1948 年生产到1990年,原本是面向法国农民的,被设计成能够承载50公斤的农作物。更有趣的是,车上特别安装了一个悬架,农民们可以携带鸡蛋在耕过的田地里行驶,而不用担心蛋被打碎。从1960年起,这款车在众多拉美国家同样大受欢迎。
如欲畅饮,请阁下弃车
欧弗尼酒庄(o fournier)被誉为卢汉德库约地区的新兴地标之一。我们的2cv刚驶离大路,开始顺着盘山道奋力爬坡,酒庄那现代感十足的轮廓便从一片碧绿中显露出来。酒庄的主人是何塞·吉尔-弗尼,这位来自西班牙的企业家名下有84块葡萄园挂牌出售,今年晚些时候,他还打算在当地兴建一所豪华饭店。
晚餐时,我巧遇吉尔-弗尼的夫人纳迪亚·哈伦,当即与她攀谈起来。恭维话人人都会讲,但我是发自内心地喜欢她认真细致的烹饪风格,觉得她的手艺充满艺术魅力。在以肉食闻名的阿根廷,她却大胆地强调蔬菜的重要性,还告诉我,她早就物色好了门多萨市内一栋据说建造于19世纪的大厦,那里庭深院阔,遍植奇花异草,生意想必会比现在兴隆。
哈伦身材不高,一张杏仁脸很是俊俏,瞧不出几分西班牙-摩洛哥人的血统。在遥远的伊比利亚半岛,她是一名药剂师,烹饪技术属无师自通,后于2009年随丈夫迁移至此。
他们很快发现,虽是远道而来,生活节奏基本无需调整。指着窗外远处白雪皑皑的群山,她自言自语:“给人感觉跟地中海差不多,我们非常容易地适应了在南美洲的生活。这里有绝佳的食材,有精美的葡萄酒,还有橄榄酒。在孩子们的操场上,就能欣赏安第斯山风光。”
回城里的路上,马奎西尼也向我描述了他最得意的一次野外冒险经历——他居然开着这辆古董般的2cv车去过laguna del diamante泻湖,后者位于一座海拔3300米的火山脚下,冰冷、美丽但飘渺,游客通常只能选择四驱越野车,颠簸四五个钟头才能一睹其真容。
我趁机吐露了心中最后一个疑问,那就是,本地人对酒后驾车怎么看?毕竟,在这么个美酒飘香的地方,自我把持不住的客人应当不少。带着略显戏谑的微笑,马奎西尼答曰,在门多萨,很少会有拿酒精测试仪的家伙来找麻烦。“若是真喝多了,请阁下把车撇开,徒步回来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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