亲,请登录 | 注册为会员 设为首页    加入收藏        

赊店酒意

2013/12/28 9:50:25    来源:    作者:    点击数:170
分享到: 更多

 在我的记忆中,中原古镇老赊店的原野上,七岗八凹,绵延起伏,到了夏天,遍地的青纱帐如碧海青波,一阵热雨过后,满地高粱苗的拔节声如古音乱响,撼人心魄。那拔节声一路走到秋天,青纱帐变成了红海洋,这时节,映红了脸膛的农人们拎了镢头,少妇们拿了扦子,涌进高粱地,像帆船游进了海洋里。

 
  收获高粱的时节,亦是祝酒的节日,农人们白天劳作,夜晚饮酒,杯筹交错,意兴阑珊。高粱的丰收像是醇酒在汩汩流淌,因为我的家乡是酿酒的故乡。
 
  那时的村庄里,村村都有酒的作坊,有成排的窖池,蒸酒的大铁锅冒着白烟,提酒的妇女向大缸里倒着白花花的汁酒,作坊外边文章来源华夏酒报的土路上,停着一辆辆运高粱的马车、牛车,背粮食的男人个个光着脊梁,村庄里鸡叫狗叫、道边树上的鸟叫都淹没在了这酿酒的忙碌里。
 
  农村既是这样的,赊店古镇更是酒味飘香弥漫。古镇上的老人讲,清末的时候,古镇就有永隆馆、永绿馆、玉泉馆、永乐馆等十几家著名酒馆,酒品亦有十几种,酒肆林立,移步易香,唯酒亦繁华端然。古镇上至今有民谣:“绫罗去饮酒,褐衣去饮酒,喜鹊白了头,醉了大黄狗。”果真是有酒的民俗世界了。
 
  赊店古镇人人饮酒,酒俗却别有特色。赊店人喝热酒,用“酒叉壶”煮酒,至酒滚沸,烫嘴润喉方止。酒叉是用土陶烧制,品艺俱佳。我小的时候,村里还有窑匠师傅,用黑礓土制泥,泥再经过一天一夜的滋润,柔软适度后生了筋骨,窑匠把泥放在一个旋转的木轮上,双手快速拿捏,很快酒叉便捏成了,像一个小小的圆鼎,底部的中间有一个酒杯模样盛液体燃料的小容器,看上去就让人喜欢。生泥做的酒叉经过晾晒,在盆窑里烧了,出窑后呈青褐色,发出温润的光。酒叉壶是土黄色的陶制品,有两个壶嘴,一个实心的,一个虚心的。那时,年轻人为客人斟酒,拿错了壶嘴便被人笑话,若是相亲择婿,亦可坏了大事。
 
  赊店人每家都有这样的酒具,因为有了酒,这家人在世上便有了礼仪了。婚丧嫁娶,亲朋往来,便有了敬重。赊店人待客,敬酒时不分内外,先敬三杯,取刘、关、张桃园三结义之意。一杯不成敬意,两杯是私情,三杯便是大家好了。敬酒之后,主客之间“猜枚”斗酒,“猜枚”亦叫唱酒歌,像旧时在私塾学堂念古诗,有辙有韵。赊店人斗酒还有很多方式,如压指头、杠子虫、揭扑克、出宝等,但都没有猜枚来得响亮有传统,那猜枚的声音儒雅和谐正应了那老酒的醇香。
 
  在赊店,人们下了班,或农人们从田野里收了工,遇着了商铺酒坊,便会摘下帽子,放下锄头,从衣兜里套出零钱喊道:“来一提!”这“提”是酒缸中提酒的勺子,有一两提、二两提……,人们提了酒,一气饮下,抿了嘴,扭头便走。在古镇的老街上,我常看到有人喝醉了,睡在洁白的雪地上,或躺在炎炎夏日的树荫下,却有着一脸的满足。我小时候读古诗:“抽刀断水水更流,举杯消愁愁更愁。人生在世不称意,明朝散发弄扁舟。”深感李白蔑权贵,风骨潇洒,可哪有古镇上的平民来的自然。酒虽然是五谷杂粮之精,但在古镇人的心中亦如五谷杂粮,是生活的一味。因为此,赊店人的饮酒是孟浩然诗里的“开轩面场圃,把酒话桑麻”,是白居易的“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”平实得可亲可爱。